他伸手,在李殊檀眼前比了个数,双手的指甲里全是污黑的泥,“十五金!”
“若是还不上呢?”李殊檀问。
“那就她,带上那破屋里的东西,嫁到我家来,刚好,姓都不用改。”吴六又啐了一口,“那十五金,就当是给这破鞋的聘礼!”
放在臂上的手一紧,李殊檀清晰地感觉到吴夫人浑身紧绷,整个人都在颤抖。当朝风气开放,寡居或再嫁都稀松平常,但被人指着这么骂,仍是极大的羞辱。
但她只是低下头,简直是低声下气:“我会还的。客人还在,别让外边来的人看笑话。”
李殊檀一阵酸涩。战乱时物价飞涨,范阳一带时价斗米五十钱,即使如此,一户农家做一年的苦工也未必能有一金的收益,遑论十五金。而吴六索赔的理由如此荒唐,无非是看吴夫人一个寡妇势单力薄罢了。
她想动手,但胜算不多,李殊檀强行把这口气咽回去,和吴夫人说:“先回去吧,总有法子的。”
“哟,这就要跑?刚才这张小嘴不是挺会说的吗?”吴六却没打算放过李殊檀,右手直直地朝着她扇过来,“今儿老子就……”
李殊檀打算还手,电光火石之间,她听见重物倒地的声音、吴夫人的尖叫、关节反扭的脆响,最后是吴六吃痛的咒骂:“娘的,你他妈……”
反扣住吴六双手的青年一脚踩在他颈后,把他踩得半张脸埋进泥地里:“还有话要说?”
浑浊的泥水顿时淹到鼻子下边,泥土的腥气反涌上来,窒息的恐惧感让吴六浑身瘫软,脆弱的脖子后边还有只脚,无论是就此踩断,还是把他整张脸踩进泥水里,他都是死路一条。
吴六怂了:“饶命,饶命……”
“滚。”青年又不轻不重地踩了一脚,松开桎梏。
吴六哪儿还敢再留,一溜烟地跑了,狠话都没放。
“……谢谢。谢谢九郎。”吴夫人惊魂未定,面色苍白,“你是刚巧路过吧?我这……又麻烦你了。”
“不碍事。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待我多揍他几回,看他还敢不敢来闹。”刚才踩着吴六时凶相毕露,这会儿对着吴夫人,九郎挠挠头,露出个笑容,倒像是条大狗。他看看李殊檀,“这位是……”
“哦,哦……这是镇上来的客人,昨晚大雨,暂时让这位娘子歇歇脚。”
李殊檀盯着九郎:“你……”
九郎一脸茫然:“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