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近南摇头道:「你自己丢脸,那也不成啊。」
韦小宝应道:「是,是。我丢小桂子的脸好了。小桂子是太监,咱们丢小桂子的脸,就是丢的脸,那就是反清复明。」
陈近南长汉一声,实不知如何教导下是。
韦小宝进宫回到自己屋里,将索额图交来的几十张,一共四十六万六千五百两银票反复细看,心下大乐。
原来索额图为了讨好他,本来答应二十七万两银子,后来变卖鳌拜家产,得价较预计为多,又加了一万多两。
他看了多时,收起银票,取出陈近南的那本武功册子,照着所传秘诀,盘膝而坐,练了起来。他点收银票,看到票子上银号、票号的朱印时神采奕奕。
一翻到武功图谱,韦小宝登时兴味索然,何况书中的注解一百个字中也识不上一个,练不到半个时辰,便觉神昏眼倦,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次日醒来后,在书房中侍候完了皇帝,回到屋里,又再练功,过不多时又竟入睡。原来陈近南这一门功夫极是不易,非有极大毅力,难以打通第一关。
韦小宝聪明机警,却便是少了这一份毅力,第一个坐式一练,便觉艰难无比,昏昏欲睡。
一觉醒转,已是半夜,韦小宝心想:「师父叫我练功,可是他的功夫乏味之极。但如偷懒不练罢,下次见到师父,他一查之下,我功夫半点也没长进,一定老大不高兴。说不定便将我的青木堂香主给废了。」
起身再拿起那册子来看,依法打坐修习,过不多时双眼又是沉重之极,忍不住要睡,心想:「他们打定了主意。
要过河拆桥,我这座桥是青石板大桥也罢,是烂木头独木桥也罢,他们总是要拆的,我练不练功夫,也不相干。」
既找到了不练功夫的借口,韦小宝心下大宽,倒头呼呼大睡。
他既不须再练武功,此后的日子便过得甚是逍遥自在,十二粒药丸服完,小腹上的疼痛已无影无踪。日间只在上书房侍候康熙几个时辰,空下来便跟温氏兄弟等掷骰子赌钱。
他此刻是身有数十万两银子家财的大富豪,掷骰子原已不用再作弊行骗,但羊牯当前,不骗几下,心中可有说不出的不痛快,温氏兄弟、平威、老吴等人欠他赌债自然越积越多。
好在韦小宝不讨债,而海大富又已不在人世,温氏兄弟等虽债台高筑,却也不怎样担心。
至于尚膳的事务,自有手下太监料理,每逢初二、十六,管事太监便送四百两银子到韦小宝屋子里来。
这时索额图早已替他将几万两银子送宫中嫔妃和有权势的太监、侍卫,韦小宝嘴头上既来得,康熙又正对他十分宠幸,这几个月中,在宫中众中交誉,人人见了他都笑颜相迎。
秋尽冬来,天气日冷一日,这天韦小宝从上书房中下来,忽然想起:「师父吩咐,倘若有事,便去天桥找卖膏药的徐老头联络。
虽然没什么事,也不妨去跟他对答一下,什么「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倒也有趣。
喂,你这张膏药要三两黄金,三两白银,太贵啦!五两黄金,五两白银卖不卖,哈哈,哈哈!」
他走出宫门,在大街上转了几转,见一家茶馆中有个说书先生在说书,便踱进去泡了壶茶坐下。
说书先生说的正是「英烈传」,说到朱元璋和陈友琼在鄱阳湖大战,如何周颠抱了朱元璋换船,如何陈友琼战船上一炮轰来,将朱元璋原来的坐船轰得粉碎。
这些情节韦小宝早已听得烂熟,那说书的穿插也不甚佳,但他一坐下来,便听了大半个时辰,东逛西逛,直到天黑,这天竟没到天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