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上漂浮的油渍在阳光下泛着混乱的七彩,翠兰抱怨:“你看这脏水都漂下来了,怎么洗呀。”

她嫂嫂手里的两根辣椒扔回框里:“这半天还没洗完,不知道磨什么洋工。”

两个人面面相觑:“咱们走远一点,到她们上边洗去。”

水自远处奔流而来,望不到源头,一直往西走,就总能找到上游。

两人相携起身,翠兰拍拍她嫂嫂:“快看,湖那边是不是苏太太家那丫头?”

翠兰嫂嫂伸脖子看了半天,只能看见两个人影时而交叠,时而分开。

“看错了吧。”

“不可能!”翠兰的声音很尖,“她就那两件衣服轮换着穿了两年,看衣服也能看得出来。”

“噢,那丫头老喜欢往那僻静的地方跑,独得很。”

翠兰“嗤”地笑出声:“人家去年把腌好的咸菜往咱家送的时候,你还夸她贤惠。”

翠兰嫂嫂有点尴尬:“是吗。”

两人站定看着,那重叠的两道人影又分开的时候,坐着的那个人似乎觉察什么,忽地扭了头。

隔了那么远,连五官也看不清晰,却好像能感觉到有一道不善的目光射过来,就像谁放了一支冷箭。

翠兰在同时惊叫起来:“嫂子你看,是个男人吧。”

“我看是。”翠兰嫂子眼里的光嫌恶,又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兴奋,“原来年纪到了,仙女也思春。”

此时新思想已经流行开来,但尚未蔓延至乡村的毛细血管。前朝旧俗未除尽,民间的风气依然封建得很,除却大喜大丧大节庆,旧家庭里陌生的少年少女之间,连对视一眼都是不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