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保养得体的贵妇人轻蔑怒斥:“你们敢不放我进去,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是先帝的堂妹,当今陛下见了我都要喊声姑母,你们算是什么东西?敢拦我?区区皇城司也敢关押我儿?”
她身边的一位夫人立刻跟着说道:“我夫君是太后的亲兄长,我的儿是太后的亲侄儿,是陛下的表兄啊。你们就不怕太后怪罪!”
张骥缓步上前,听着这些人一个个报着身份地位,以为这样就能逃免大楚律法,一向是朝中公认老好人的张枢密使也怒了:“尔等真是死不悔改!事到如今还不认罪伏法,一个个报出官职爵位,本官真是替你们的祖上感到丢脸!”
堵在门口乌泱泱的贵人们都扭头望向出声的人。
张骥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一声,陛下果然有先见之明,知道这些人敢知法犯法,未必不敢去皇城司堵门。
张骥是大楚枢密使,枢密院主掌兵事,与左右二相平起平坐。他亲自领着禁卫军押人,才能压得住场子,杜绝有勋贵之家敢当面抢人的事情。
张骥一身象征着枢密使的紫色官袍,威严肃穆,身后跟着百来个禁卫军,军容整齐,张枢密使一个暗示,他们腰间佩刀齐齐出鞘,利刃银光逼退了堵在门口的内眷儿孙。
夕阳晚照之下,当天的洛京百姓又齐齐出动,围观了禁卫军把那一百零八个被抓住的勋贵大臣又提溜着游了一遍街。
有准备充分的百姓义愤填膺地搬起家里屯的烂掉的大白菜,就往他们头上丢。
“我邻居家小妹儿前几年走丢了,多水灵的一孩子,还上着学堂要考女官试,给她爹娘光耀门楣。拐人孩子,不得好死!”
“我们百姓家好好养大的闺女后生,是给你们这些畜生糟践的吗?”
“我的夫君进京赶考,杳无音讯啊,我来京城一找就是三年。我还以为他是富贵了就不要家里妻儿父母了,夫君啊。”
作此癫狂状的妇人牵着一双儿女,她的夫君是三年前进京赶考的寒门书生,背负着一家人的希望,盼着在殿试中一举高中,到了洛京却没能踏进考场就被关在南坊暗窑,被权贵折辱。
他一直坚持着不自尽是念着家中父母和怀着孕的妻子,被救回来后,因为妻子带着一双儿女来京城寻夫,是最早被皇城司安排见家人的。
寒门书生见完妻子儿女,听到家里一切都好,似是松了口气,转身就回房间自缢身亡,留下绝笔信: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皇城司王指挥使想着他看起来心性坚韧,也没多想,多去关注那些受到惊吓甚至不能言语的少年少女,想着他们一家团聚,总会好的。
谁知一时疏忽,寒门书生就自尽了。
张骥叹口气,他还要把这些人押去大理寺诏狱,这封绝笔信就交给了苏无疾处理,还有那千余个需要安抚的受害者。
苏无疾沉默着走到他们的房间门口,王指挥使怕再有人自尽,都是安排了大通铺,少年和少女分开,三十余人一间屋子,差不多也把皇城司的厢房都住满了。
苏无疾一间间敲门,并不进去,就在门外说道:“那些畜生陛下判了秋后处斩,你们一定要好好活,比他们活得长久,你们的一生还很漫长,要活得比他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