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时,两人都因为长途车的颠簸而显得憔悴。何株靠在公厕外抽烟,和以往不同,他手边有个最大号的行李箱。
金哥苦笑着走向他。
“没复合成功,掰了。”他说,“她已经和老同学约起来了。那男的也不介意她带着女儿。”
金哥也点了支烟,靠在何株旁边,吸了一口之后长长叹气。
“你不是带钱了吗?”
他耸肩:“给她看了。但有一点,我特别佩服我老婆,她特别犟。”
“她觉得钱太少?”
“她觉得我会再拿去赌,然后输光。就是‘反正这些钱也是你偶尔赢了一次赢了笔大的’……”
何株忍不住呵呵笑,呛了口烟。
金哥手上没有那个装满钱的包——他把钱留给前妻了,算是嫁妆。
手里有钱,新爸爸也能对女儿好一点。
何株说:“弄得好像你是什么中国好父亲一样。从前没怎么干人事,现在就只能自我感动了。”
班车快来了,远处的公路尽头,依稀能看见车灯的光。金旺踩灭烟头,渐渐散去的烟味中,他的语气和从前微有不同。
“何医生啊,我和你说句实话,要是有的选,还能倒回去,我肯定当个中国好父亲。去找份工,搬砖也好,当售楼先生也好,反正找个见得光的活。钱慢慢存,每天接女儿上下课。”
“这样的生活有意思吗?你现在有钱了,继续替我解决琐事,每个月拿工资,冲着这笔钱,有很多人会愿意跟你过,买个游艇,再买个小岛建私人码头,每天开游艇接孩子出去玩。”
金旺疲惫地蹲在地上,抬头看何株。晦暗的夜色下,他看着何株嘴边烟头的火光。
“不一样的,”金旺笑了,“你毕竟还年轻。不一样的。”
在几天的旅程后,他们来到了海岸。何株带着那个大行李箱上了充气阀,充气阀航行到茫茫大海中,忽然,他将行李箱推下了船。
其他人都呆了呆,但谁也没有发问。何株坐了回去,好像无事发生一样继续看电子书。
就在船平稳漂浮了六个小时后,何株和金旺都在自己的位子上睡着了。他们是被枪响吵醒的——金哥吓得抱着救生衣跳起来,他被溅了满身的血。
驾驶员歪斜在座位上,血从头上的洞淙淙流出来;一艘快艇轻盈地围着他们的充气阀转了个圈,上面架着一挺狙击枪。
看见枪后的袭击者,金旺不禁发出痛苦害怕的呜咽;阿修拦停了他们的船头,解下狙击枪扛在肩上,像个扛着书包的下课学生,脚步轻快跳上充气阀。
“嗨!”他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何,你妈妈还好吗?”
“她最近能吃到很多她喜欢的海鲜,所以心情应该算是不错。”
“太棒啦!我知道很多沿海的船餐厅,以后她如果来越南,我可以带她一家家吃过去。”
何株嚼着防晕船口香糖,面无表情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