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这样的,要继续留在行业内才会有临床经验,然后才能做课题出论文,然后投期刊,然后……”
“……然后谁给你评职称啊?”林渡鹤漠然。
何株不禁沮丧。他发现自己从前的执念,在眼下根本毫无意义了。如果灯屋医院成立,那么,收入根本不是问题——花不完的钱——当然仅仅是何株的标准与眼界,成为问题的,是以后。
以后,这些钱怎么花?
钱会变成屏幕里单纯累加的数字,可他却连岸都不能上,或者只能在史可荷集团的匪帮保护下,在菲律宾境内活动。
“有钱能把严武备收买到自己身边”,只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林渡鹤问过他,为什么执着于严武备;何株那天喝了点酒,说的语无伦次。他很寂寞,从小到大,这种寂寞感从未消退过,父亲自杀,母亲嗜赌如命,只有严武备会一直看着他。
林渡鹤听完,想了一会儿,说,我觉得你在PUA那个严警官。
林渡鹤说,你带着十万美金去夜店,往上面一撒,全店的人都看着你。你一无所有的时候觉得有个人看着你是很珍贵的,你应有尽有的时候,他就不算什么了。
灯屋医院的改造,在林渡鹤收到一封遗产处理信后开始。他得到了灯屋,包括一些不足道的资产。船进入菲律宾,史可荷家族在海岸有私家港口,改造会在那里进行。
神奇的是,通龙这样大张旗鼓和桑德曼撕破脸,史可荷家族居然没有一点反对的声音。林渡鹤用高中男生给他做了比喻,就类似班里的刺头要去和社会网吧流氓打群架,对方明明更加人多势众,但是班里所有男生都会支持。
“他们也无所谓,这个地域……除了中国,其他地方都还没有从战后的千疮百孔里走出来,毁灭和重造是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事,”他说,“这里的匪帮对于什么‘欧洲古老家族’没有任何敬畏,但你也不用佩服他们,匪帮没有底线和原则,他们只会崇拜披头士或者邓丽君。我们这次会觉得通龙是神助攻,只是因为他没有和我们作对。”
“他会和我们作对吗?”
“严格来说我和你从来不是一队的,何株。”林渡鹤笑了。他残缺的眼睛盖着眼罩,没有用义眼,“我们甚至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
何株看着他脸上的眼罩,没有回答。
“……我很懦弱的。从小就是。”林渡鹤的声音轻了下去,“其实从来没有真正的反抗过。”
“为什么不?”
“我有顾虑,比如父母。”
——而何株没有这种顾虑。
“灯屋上的一切安排与经营都交给你,作为报酬,你个人可以得到船上总收入的百分之十,这是我和通龙说好的,”他把一张卡片递给何株,以后所有的报酬,都会汇入这张卡片的账户,“海上的事情你全权负责,其他的事情,我会在还能帮你的时候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