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的劳累焦虑,白天视察河工,回来还要到处张罗筹钱的事情,累得他又黑又瘦,嘴唇干裂,面目枯黄,眼窝塌陷,神精呆滞,好像一坐下就会躺倒不醒似的。穿着一身儿黑色的“僵尸官府”这般一发火,简直就好似恶鬼一般。
“中原陆沉,夷狄乘虚,窃据神器,乾坤翻复?”
“华夷之分,大于君臣之伦,华之与夷,乃人与物之分界?”
“春秋时皇帝,该孔子做;战国时皇帝,该孟子做;秦以后皇帝,该程子做;明季皇帝,该吕留良做,如今却被豪强所寿?”
“…………”
他将曾静的话一句句重复出来,咬牙切齿,青筋直跳。
“其他的先不论,吕留良和你有什么大仇大恨你要这么陷害他?啊——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化多大,你知不知道最近八年来大清国的改革中,匠人的贡献功劳有多大?啊——”
“就凭你们文人的一张嘴,一支笔,就能治理天下?不就是因为皇上要‘士绅一体纳粮’不满吗?本官今儿就告诉你了,皇上和我们不光要做士绅一体纳粮’,‘火耗归功高薪养廉’,还要‘废除贱籍’,‘立法保护农人和匠人的权益’,你是不是更不服气?”
“你们这些文人是不是更不服气?啊——是不是要造反?有本事你倒是去举大旗造反,和我这里磨嘴皮算什么本事!”吼出来一嗓子,田文镜气得浑身哆嗦,抽出来侍卫身上的佩刀就要砍曾静。
曾静本人,世人评价他:……身未到过大都,目未接见文人,见闻固陋,胸次尤狭,只有一点迂腐好古好义之心,时存于中而不可泯。面对田文镜手中大刀上的寒光不闪不避,田文镜新收来的师爷们却是不能任由他真的砍了曾静。
“大人,你别和他一个孤拐文人一般见识。”
“大人你可不能砍。此人性情疯癫,直接下大牢就是。你砍了他,反而成全了他。”
“大人,此事可大可小,我们不能上了他们的当。忍住,忍住啊。”
“…………”
一人一句苦苦劝说,田文镜举着大刀的手只哆嗦,曾静却是疯狂大笑。
“田文镜你个为虎作伥的走狗,你有本事砍了我,反正你也不是正经文人出身,你就是一个破落户,遇到千古以来第一暴君雍正皇帝,你能耐了啊?你有本事砍了我,看看天下读书人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