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看年羹尧一年,没有说话。

弘晙阿哥也没有说话。

衙门里的下人, 年羹尧的亲信们,也都低头不敢吱声。

四爷继续用茶。蓝彩三清的茶盅、茶托、茶盖,内底绘三清图有梅花、松树、佛手三种,外围与口足有相同的如意文一周。胎体轻薄, 质地细腻,蓝彩鲜艳,在四爷的手里演绎出另外一种优雅。

盖子掀开一点缝隙,轻品第一口,可能是觉得味道重了, 用盖子轻刮几下,然后又可能是觉得味道轻了,就重刮几下翻翻茶叶……

一个手持着茶托端起来,另一个手把盖子压开一个缝隙,阻挡茶叶进口。轻轻地用碗盖拂去一些茶叶,细啜茶水,齿颊留香,四爷真真是喝出了无边风月。

弘晙阿哥看一眼他阿玛,也捧起自己的茶碗。

一边喝茶一边闻香;一边观察茶水的“色清而叶展”,一边留意茶盖锁香的程度,时不时打开一下,手里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心也静了下来。

明清以来人人都喜欢的盖碗茶,四川人口中的“坝坝茶”,大户人家,朝堂皇家人用起来自有一套标准。

它和在市井巷内的露天场地,摆上竹椅、矮桌和盖碗茶,一边读书看报,一边手捧一个盖碗茶,喝茶谈天晒太阳,好不惬意的“巴适~”不同,最注重一个“品”字。

坐姿端正,头和嘴不前伸。举手投足间,轻拿轻放。一个手把盖子拿起来,另一个手端着茶托喝。若是有客人或者外人在侧,就用盖子挡住在脸的一侧,不让人看到嘴巴……一套仪式下来,细细地“品”。

此时此刻,年羹尧,就是在心里细细地“品”,狠狠地“品”,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够谨慎小心了,怎么还会有尾巴落到四爷的手里。

小小的亭子里安静无比,连鸟儿的叫声也没有,静得来——年羹尧感觉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好似过了很久,又好似过了不到一个呼吸间,年羹尧的额头上冒出来一层细汗,终于想起来这么一个人。

年羹尧恨不得时光倒流,给那个时候的自己一个巴掌。

“主子爷,奴才知罪。”

“王爷,亮工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