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际盛拈着花白胡子,微微笑道:“大同社讲阶级之争,这阶级就是更强的大义。只要我们代言穷苦人,号召他们推翻君王,豪商,工坊主,所有压迫他们的人,将他们拧为一股绳,如此还需要君王作什么?靠古时法家之道,在这建州朝鲜,建起属于所有受苦之人,不管是满人还是鲜人汉人,他们共有的地上天国,如此……我们自可作无冕之君。”
高挚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这不是白莲之路吗?”
诸葛际盛摇头,拍着这本书道:“这可是来自大英的大义哦,是今人世里的智慧之言,神神叨叨的白莲可远不及它。”
高挚目光变幻,好一阵后,决然道:“说吧,要我怎么做?”
诸葛际盛笑得更灿烂了,高挚自然不知,大同社手里所拿的《大同新义》虽有无数版本,但现在最流行的一个版本,是他跟一帮鲜人儒生完善出来的。
两人上船时,高挚忽有醒悟,看向诸葛际盛的目光颇为深沉:“诸葛先生,先是族争血脉论,再是大同阶级论,怎么觉得你是专门奔着乱这一国来的呢?”
诸葛际盛像是在教诲还未入门的学生:“这不是一回事吗?竖起一个敌人,不跟随我们就有死无生,不跟随我们就不入天堂,族争血脉也好,大同阶级也好,甚至白莲基督也好,都是一样的。只是脉络要与时俱进,苦难之由要换成眼下的对象,救难之道要换成最时兴之学,至于乱这一国……”
他也深沉地回望高挚:“高相你走到今日,与我诸葛有什么差别呢,最终我们都只求一个东西……”
久久之后,高挚才缓缓点头,道出两个字:“权柄。”
第一千零一十章 北洋巡礼
建州朝鲜的鼎沸之势并未波及海参崴,相反,正因为有海参崴的存在,大同社的鲜汉义军才没被彻底剿灭。也因为有这样一个泄洪口,建州朝鲜才能一直护住锅底。
经过年燕和英华二三十年经营,海参崴已成为一座繁华海港,人口超过三十万,是中北洋的贸易中枢,辽东的毛皮、木材以及人参等药材以此为出口销往各地。来自国中其他地域乃至日韩的各色商货则以此为入口,销往开发中的辽东各地。
范浦归来海参崴的目的不是为补给,而是查看东洲公司的业务,督促煤站建设,顺带给亲友捎带一些上等毛皮。他走北线回程的目的就如之前对通事院所言那般,是要建起一条可容蒸汽船通行的海路。
范浦归在这里不仅收获了毛皮,还多了几十个鲜人契奴,加上十户罗刹奴。鲜人契奴都是从建州朝鲜逃出来的,英华自不会给这些人国籍。这些人要么缩在阴影中,为海参崴的繁华背负最肮脏最低贱的工作,要么卖身投奔海外。尽管跟英华移民不同,他们中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还清债务,但终究是个活命的去处。
而所谓罗刹奴,其实是哥萨克人。二十年前,年燕攻罗刹,俘获了不少定居于尼布楚等地的哥萨克人,被迁到兴凯湖和海参崴一带居住。
原本这些哥萨克人不过百来户,英华复辽东时,盛京满人裂作三支,除了入朝鲜的一支主脉外,班第一支北退,兆惠和年富一支东奔。东奔这一支不仅将这些哥萨克人当作农奴驱策,还与黑龙江上游各据点的哥萨克人发生冲突。
此时英华在北海、唐努乌梁海以及西域的扩张,已经截断了俄罗斯殖民西伯利亚的大动脉。俄罗斯更为欧洲本土以及中亚局势的骤变而心悸不已,哪来功夫关心西伯利亚。西伯利亚的殖民据点都收缩到了叶赛尼亚河的中下游以及勒拿河流域,原本设立的东西伯利亚督军也撤销了,分散在东西伯利亚南面的哥萨克移民更无心也无力照顾,任其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