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登州水师覆灭,锁海防线在短短三五天时间之内完全崩溃的消息传来,嵩阳军诸将也如遭一记闷棍。并非所有人都有忠君为国,匡扶帝室的心思,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封王裂土,荫封子嗣的野心,可以说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这两种心思,只是有时候形势由不得人。
以往种种明争暗斗,还可以说是派系之争。荆襄之战,董原判断错误,纵陈芝虎从确山驰援南阳,就是从正阳防区穿过。当时肖魁安守正阳仅有一万兵马,肯定就无法阻拦陈芝虎过境,即使他们无意纵陈芝虎过境,但这笔烂帐,这堆屎算在他们头上怎么也无法抹掉……绝大多数人是没有选择的,只能跟着随波逐流。即使董原公开倒林,嵩阳军诸多将领心里再不愿,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给拖上战船,难道能在董原的眼皮底子说个“不”字?难道能指望淮东军日后打来时能网开一面?
当然,也有一些人心里也或许奢望真能对抗淮东,得一个封侯赏爵的富贵。这种种心思本身就是错综而复杂的,嵩阳军诸将只能跟着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故而惊闻北燕登州水师全军覆灭,锁海防线如沙积之塔被毁,给拖上许昌战船的嵩阳军诸将来说,也是惊恐万分,绝望地看不见前头还有出路可寻。
然而陈小彥代表淮东,早就给肖魁安藏在营中,这对嵩阳军诸将来说,无疑是在绝境之中看到大光明。陈小彥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就来嵩阳,陈小彥只身来嵩阳,就代表淮东还有招安嵩阳军的心思,还有坐下来谈的余地……
肖魁安将帐军诸将的神情都看在眼底,心里一叹,知道这也是人心所向,大势难改,按着长案,缓缓说道:“陈大人想来诸位也不陌生,他此来嵩阳是受枢密使及枢密副使岳大人密令,着我嵩阳将卒,全员编入长淮军,列第三镇师。虽得枢密使及枢密副使岳大人信任,委我出任长淮军第三镇师制军……”
说到这里,嵩阳诸将面露欢喜,非但不获罪,还能获得与涡阳、正阳两镇军同等的待遇,这无疑是众人之前都不敢奢望的结果,不待肖魁安将话说完,他们看向陈小彥的眼神都开始充满亲切跟热忱。
肖魁安话犹未断,继续说道:“嵩阳将卒自荆襄会战以来,诸役皆无功绩,皆是我肖魁安领兵无能,治军无方,不敢授制军将职,唯请陈大人暂代肖某辖制嵩阳将卒,待他日请枢密使另选贤能……”
陈小彥也微微一惊,没想到肖魁安心灰意冷到这种地步,但要是没有肖魁安相助,他又如何能率领嵩阳军封住董原西逃之道?
“肖将军,枢密使对你信任有加,知你一心为国为民,刘庭州自饮毒酒,实也是要以计赚你,他若毒发身亡,实实是罪有应得……”陈小彥劝道。
“刘庭州包藏祸心,死有余辜。”嵩阳诸将也皆劝道。他们中即使有不少人是受刘庭州提拔才任军将,但刘庭州到这时候还想着将他们一起拖入那深不见底的泥潭,恩也变成恨了,绝无半点可惜刘庭州刚才在帐饮下大半壶毒酒。
“陈大人,你不用劝我。”刘庭州不惜自称毒酒,也要骗自己跟着丧命,早叫肖魁安的心凉透了,但他也确无意再任将职,他也明白陈小彥的心思,只是说道:“董原若西逃降虏,肖某不敢脱身事外,嵩阳将卒必然也会唯陈大人马首是瞻,不会稍有违命的……”抬眼看向帐内诸将,问道:“董原要是西逃降虏,也是你们将功赎过的机会,你们可甘心暂受陈大人辖制,为国效命,奋勇杀敌?”
诸将迟疑了许久,知道肖魁安虽然要将所有的罪过揽到自己的身上,但他们想要给淮东军接受,想要最后捞个不会太坏的结局,拦截董原西逃,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见肖魁安主意已定,也不敢强劝肖魁安留任将职,怕淮东怀疑他们还想抱山头自立,都一起跪拜帐前,向代表淮东军的陈小彥宣誓效忠,说道:“愿奉陈大人军令,为国效命,奋勇杀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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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锦生带着毒发身亡的刘庭州遗体,仓皇地逃回许昌。
看着刘庭州毒发身亡的尸体,而嵩阳军随之又出兵,占据嵩山南北几处联络河中府的交衢要津,董原、元归政、任季卫等人都绝望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