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城军塞虽处河口,但墙堞形制完整,固若金汤,易守难攻,要强行夺回谈何容易?
因此,林缚才尤其的痛恨宋小波这些贪生怕死的无能官吏,为了收拾他们造成的烂摊子,不知道要填多少条人命进去!不过奢家当前主谋两浙,不大可能在北线长期分兵,这边只要施加足够大的压力,东海寇很可能会主动退出去。
“成服听老人说过一句话,欲谋大事者,能容君子,亦要能容小人——大人既然要发兵夺回鹤城,为何介意让宋小波坐一回顺风船?”王成服紧接着追问道:“我再问大人一声,大人欲谋鹤城草场,是希望鹤城司之首是个贪鄙怕生的无能之人,还是希望其是个有节操的才干之士?”
林缚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虽恨宋小波贪生怕死,无能卑鄙,但恰如王成服所说,宋小波若是有节操的才干之士,鹤城草场又岂容他染指?理智的来说,他不仅要夺回鹤城,还要帮宋小波掩饰弃城而逃的罪名。
王成服观察林缚神色,继续说道:“不战弃城而逃致守军大溃,追究下来是问斩大罪,但对贪生怕死之人,哪怕多活一刻也是好的。大人若能替他掩饰此罪,何愁他日能翻出大人的手掌心……”
林缚抓起案头的一册书,手指关节抓得发白,几乎要将封页抓破,过了片晌松开手,说道:“鹤城军塞总归不能沦陷寇手不夺回来,至于如何替宋小波掩饰罪名,你来负责……”
“宋小波要掩饰其罪,除了李代桃僵,找个替死鬼之外,也总归要有些作为才成。”王成服心思淡定地说道:“鹤城溃兵散入崇州境内,请大人借些兵马给我约束乱兵,除鹤城军塞外,鹤城草场还有九个都亭,都有少许驻兵,这点兵马分地而守,不成什么气候,聚起来也颇成规模——大人发兵夺鹤城,这些人马摇旗呐喊总是成的。”
林缚挥了挥手,说道:“午后我会给一支骑兵任你调动,你先去宋小波那里,安定他的心思。”
既然打定主意帮宋小波掩饰罪名,林缚也无需再让他感到不快,暗道王成服与曹义渠之女通奸,败坏曹家门风,还能保一条命,想来还真是有人怜其才略不忍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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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飞熊在苏庭瞻的陪同,登上鹤城港的防波海塘——鹤城司以东海岸线曲折两百多里,只有这处修了海塘,其他地方都是直接暴露在海潮下的滩涂。寻常时,海潮上涨,二三十里范围的滩涂都会海水淹没,潮势大时,半个鹤城草场都要给淹没。
奢飞熊站在防波海塘上,眺望两里许外的鹤城军塞。周九百余步,高两丈的鹤城军塞放在中原算不什么雄城,但是用砖石砌就,峙运盐河南口而立,周围地形低平,一马平川,就显得格外的雄奇。
苏庭瞻看着程益群爬上堤来,伸手拉了他一把,问道:“仔细查过,堡子真没有给动过什么手脚?”
“里里外外都查过了,确实是守军弃城溃逃。”程益群说道:“江东左军在西边的戍台只有两百余武卒,另外还有一些协防民勇,都不堪大用,暂时无力东进。”
“一切以小心为要。”苏庭瞻说道:“林缚在沧南就行欲纵故擒之计,先是将小泊头塞轻易让给东虏,实际早在寨中布置了许多易于引燃之物,反攻小泊头寨时,直接封寨门纵火,径直将千余虏兵烧死在寨中,对付林缚多小心都不为过……”
“此竖子再是神机妙谋,也算不到鹤城司的官员、守军会如此无能……”程益群哈哈笑道,语气之间有嫌苏庭瞻太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