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过什么事,充军充几年,到鹤城草场几年了?”林缚追问道,没那么好给王成服含糊过去。
王成服即使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也不得不如实回答,他知道林缚能轻易调到自己的卷宗,万一林缚聊来无事惦记上自己,不是自找霉头?回答道:“小人是西秦凤城人,犯奸淫罪,给夺了功名,勉强保住一条命,刺配永充,到鹤城草场有八个年头了……”
西秦判流鹤城草场充军,算是流远边,林缚也不细问王成服到底是犯了什么奸淫。当世对男人是宽容的,有功名在身犯奸淫罪还给判了刺配永充,多半是奸淫权贵的妻女,遭到报复。林缚眼睛盯着王成服细看,脸颊上是有刺字,只是时日长了,不那么明显,实际年龄应该比看上去少得多。流军混上个小小的旗头,还能喝得醉醺醺的过活——这年头酒水即使是私酿也是奢侈物,这个王成服即使给永充流配之刑压得出不了头,也应该是个人物。
林缚明面上选择在江门岛建牢城,实际盯上了北岸的这片土地,盐铁司那边也打好了关系,相关人等都会装聋装哑不理,但是林缚就怕在下面遇到明白人,让事情捂不住,对这个王成服不得慎重起见。
林缚眼睛瞅着王成服,笑道:“闻着酒香,想来都亭院里有好酒,王旗头不会介意分我一杯?”
王成服脸色微变,不知道是福是祸。
草场范围广阔,开垦一块地种些稻麦树果,也绝无人知晓,即使巡视来的上司无意撞见,只要这边每年都按时交够足量的草料,其他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要从这里分一杯羹。
王成服到江门都亭来已经有六载,从他来第二年,这边就辟了私地种粮,开始酿酒自饮,每年也往鹤城司送百十坛好酒,相安无事,日子也过得逍遥自在。
私酿是重罪,王成服已经是永充刺配,要是林缚在这事上跟他较真,哪怕王成服是从犯,也是斩立决的判罚。
王成服摸不清林缚的来意,听他说是巡江路过此路,闲来无事讨一杯酒水喝,听上去无害,但真是要刁难这边,自己便成了任他宰割的鱼肉。要是林缚是个贪婪之人还好,不过受些盘剥;要是林缚是个锐意仕途的清廉官员,王成服就要担心项上的人头了。
林缚窥着小径,往都亭院方向走去,王成服心里忐忑,却又不敢阻拦。林缚是从五品封爵的高官,自己只是个永充刺配的流犯,地位一个在天上,一下在地下,稍有不敬,也是给乱棍打死的下场。
卷六 涛海怒 第七十章 意外相逢
在江门岛或江上看北岸,除了杂生的苇草与灌木以及一条通到江滩的小径,看不到别的,要不是有几艘破旧不堪的运草船拖到江滩上,寻常人坐船经过这里,只当这是鹤城草城寻常见的一处荒滩。
林缚爬上给雨水冲塌口子的沙堤,才看到灌木丛背后有十几座茅草棚子,是此地草场户的住处。草场户多赤贫,家徒四壁,户无余财,便是海盗船经过这边,也没有兴趣上岸洗掠的。林缚看到那十几座茅草棚子背后有一片杂树林,范围颇大,有几百亩的样子。鹤城草场范围里灌木林很多,也有零散的杂树,但成片的榆杨杂树林很少,这一片杂树林怎么看都不像是天然生成的。
林缚站在沙堤上,等旗头王成服爬上来,笑着问:“都亭院藏在林子后面,怎么看不见路?”
王成服摸不清林缚的来意,看到有骑兵已经先绕到林子后面去了,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他这时候酒都醒了,老老实实地在前面领路,说道:“都亭就几十个盐丁,管着周围五六百户草场户,海盗出没频繁,可不敢太张扬了……几条小路都在林子里,穿过林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