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场皆惊,谁也想不到甘斐竟会做出这般举动,一个是才刚刚降顺的虻山故主,一个是五气朝元之身的到场贵宾,各自的身份都有些敏感处,现在他们之间却偏生如此突兀的变故。
这一拳力道雄恶,倒没蕴含什么罡劲煞气,按说千里骐骥有充分的余裕闪避开去,至不济也可出手相止,可他偏偏就是不闪不避,眼看着拳头打在鼻头,噗的闷响,千里骐骥纹丝不动,甘斐则大出了口恶气似的甩了甩手。
“自从你看到首级之后,我就知道你不会放过我,却没想到你只是这么轻飘飘的一拳。”千里骐骥目光直视甘斐,虽然说是轻飘飘,但还是有一淙鲜红的血水从鼻下汨汨流出,以他如此的妖灵之体,等闲水火不侵,刀剑不避,却能被一记不含罡劲玄力的拳头揍出了鼻血,足可见对方的力道委实不小,当然,也确实没有什么严重的后果,没有唇开鼻绽,更没有伤筋动骨。
茹丹夫人既不意外,也不生气,只是掏出一方锦帕,悉心的抹去千里骐骥鼻下的鲜血,却没有对甘斐的挥拳相向做出任何表示。
“你知道我是为了我师父!”甘斐又扬了扬拳头,这回并没有再次击出。
千里骐骥吸吸鼻子,说实话,得道妖灵被打破鼻子流鼻血的经历还真是少之又少,尤其对他这样层级的妖灵来说,他觉得只是有一点疼,但鼻血留下的那种麻痒之感却比疼痛更甚,好在茹丹夫人很快替他拭去,而他也保持着淡淡的笑意:“为了你的师父,就给我这么一拳?这可不像你报仇的风范。”
“冤有头债有主,你并不是杀害我师父的仇人,但我师父又确实因为你而死,这是其一;况且一想到你把我师父的首级作为战利品炫耀标榜,我就很不舒服,这是其二。我明白现在是两厢罢战,修好议和的时分,我无意破坏这种气氛,可基于上述两点,所以就用这一拳发泄一下怒气,你知道的,我下手很有分寸。”
千里骐骥点点头:“嗯,所以我也没有躲。”下意识的抹了抹鼻子,凑手一看,两指殷红,情知血还没止住,当下仰头向上,说话时瓮声瓮气,茹丹夫人对折了锦帕,又来揩拭,“看来你似乎知道不少。”
……
“你说的这个死胖子,倒也有些意思。”姬念笙挠了挠无食的脑门心,远远看着甘斐道。
他与无食的重逢充满了惊喜,他也没想到只不过几天,这只追随自己日久的摄踪仙犬竟会来到了虻山之境。而在前几日池棠复述过往经历时,无食心不在焉,大多听的懵然混沌,而池棠关于姬念笙的情事也只是一笔带过,所以现在无食骤见故主现身岂能不大吃一惊?不过他从惊愕茫然到欣喜若狂也只用了说出四字真经的短短时间,一声娘妈皮的,千言万语尽注其中。然后就是没命价的撒欢亲热,这些时日他也阴郁了很久,即便是与池棠甘斐的重逢也没冲淡多少,却在见到老主人之后焕发了精神。
于是这奇特的一主一从在十年后相聚,在这不为人注目的殿内一角喁喁私语,从姬尧说到乾家弟子,从分别际遇说到当下情势,自然也少不了对那几位乾家弟子的介绍,姬念笙还没见到姬尧,可现在得到的讯息已经使他心怀大畅了。
尤其是听说甘斐是五气朝元的修玄之体后,更是眼中一亮,敢情自家孩儿的同门竟是藏龙卧虎,现在又看到甘斐这般行径,又是心中暗笑,这位斩魔士不及那池鸦圣威严方整,却多了鲜活之气,是个性情中人,我那孩儿与他一处,定必是颇多乐趣。
“得小心,这死胖子不是好人,色迷迷的,可别把少主教坏了。”无食可不介意夸大其词,这也是和甘斐亲密的表现。
不过这话可没得到姬念笙的赞同,轻悠悠淡然一笑:“男女欢爱,人之本欲,无所碍也。”
无食吐了吐舌头,暗道了一声娘妈皮的,自己是跟乾家弟子呆久了,变得迂腐起来了,怎么就忘了那天夜里老主是怎生掳了翠姑来化毒的?这种事他娘的就不是事儿。话说回来,那小咪现在不知道怎样了,得回乾家瞧瞧去。想到小咪,心里一甜,可又想到乾家,想到小黑脸一伙子的殁去,无食又有些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