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的开始,是一场古怪的对话,洽儿虽是口不能语,灵神却是极为清明,一旦察觉到脑中多了另一个古怪的元灵之后,脑中的意念自然便形成语言,和那个不速之客般的元灵开始了对话。这说明,洽儿绝不像布奴莎事先预想的那么好控制,这点倒令布奴莎很为意外。
这场关于身体归属的古怪对话争论的很激烈,尤其当洽儿发现对方竟是先前有意引诱自己爹爹的那个金发碧眼卖弄风骚的小女妖之后,更是很不客气。而布奴莎则一再诉说着自己的苦衷,诉说着自己不得以的缘由,渐渐的,善良的洽儿竟被布奴莎面对强徒绝不屈服,甘愿舍弃肉身的做法打动了,话题悄悄偏转,成了两人互道生活历程的倾诉。
其实,洽儿只是个十一二岁的淳朴女童,对布奴莎初时只是一种先入为主的抵拒而已,一旦话说开了,心境便即大为改观;而布奴莎按妖灵年岁来算,却也是个方当髫龀的小女孩,两个年岁相近的女孩子之间,总是很容易投机的说到一起。而且她们很快找到了另一个共通点——对仇人的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以及对亲人的牵绊。
洽儿想着母亲,为了报母亲的仇,死里逃生又虚弱不堪的她坚定的指引着索寻仇人的方向;布奴莎怀念奶奶,为了报奶奶的仇,心伤痛悔的她历经磨难,只想着拜师学艺,手刃仇人……
她们成了朋友,这是同一个躯壳中的两个元灵彼此接纳的结果。一个友好协商下的契约也应运而生,一人一天,占据这个身体,做自己想做的事,当然,在布奴莎找回自己的肉身本体之后,这个契约自然立即解除。
有趣的情景出现了,洽儿喜欢穿村里人那种简朴耐脏的男孩子装束,并且不挑嘴,甚至因为过去长期的贫苦生活,对肉类情有独钟;而布奴莎最是喜欢人间那些花俏的物事,所以她一直坚持要穿女孩子家最最漂亮的衣裳,偏偏她是慕枫道的出身,一向茹素,虽说在洽儿这个身体下,吃肉并不妨害什么,但是出于习惯,她还是抵制一切肉类。
甘斐哪里知晓这些曲折?只道自家闺女或者有什么怪癖,又或者是亲生母亲被害之后落下什么痫症臆病来,他不忍多想,总之以他溺爱孩子的脾性全力满足洽儿所需就是,当了个尽心尽意却也有些糊涂的爹。他如果稍微用点心仔细分辨一下,就会发现内中的蹊跷:穿男装爱吃肉的洽儿,嘴角抽搐的次数更为频繁,而且笑起来时总是那样的憨纯质朴;着女裙只食素的洽儿,嘴角抽搐的并不自然,眼睛总会悄悄划过一抹晶亮迷离的蓝色,而且越来越喜欢调皮的吐舌头。
就像现在,欢快的山歌曲调中,洽儿望着一路同行的人们,忽而也笑了,俏皮可爱的吐了吐舌头,她喜欢这种暖洋洋的感觉。
自从在这个身体里之后,她总觉得放松,倒不是说淡漠了杀害奶奶的仇恨,这点她无时或忘,然而再也不必像拥有那成熟艳美身体的时节,总保持着警惕和专注,要么是准备诱引男人,要么是防范男人对自己的侵扰,好累。现在这个样子,对我好的人才是真的对我好,因为我再也没有他们垂涎三尺,从而不怀好意的身体。这种放松隐隐让她似乎又有了昔日那无忧无虑,快乐生活的小兔精感觉,不得不承认……洽儿很认真的看了看攥着自己小手,正走一步喘一步的甘斐……这也是因为这个曾经又恨又怕的斩魔士男子。
“姐姐,山梁看的如何?昨夜的气息是怎么回事?”脑中那个稚嫩的女声忽然响起,这是属于真正洽儿的声音。
布奴莎的思绪被打断,她刚才滞留在山梁上的目的正在于此,却被那曲山歌分了心神,她的面上表情浅浅笑了笑,在脑中用轻柔的声音答道:“曾经有过一只妖和一个伏魔高手在那里待过,不过现在看来,也许他们只是路过,既不是冲我,也不是冲……父亲来的。”
第004章 闹市
出山的路径足足走了三天,这也可见山藏村隔世之深。
按照两个小姑娘的约定,由于布奴莎连续占据身体两天之故,其后便是洽儿为主导的两天,因此到了出山的第三天,却又是布奴莎的日子了。
不过那位二壮小哥说的没错,翻山越岭,行走崎岖,穿着鲜艳女裙确是诸多不便,还很容易弄脏弄坏漂亮的衣裳,所以布奴莎并没有重新换上女裙,而是保留了前两天洽儿换回的男孩子的朴素装束,待就着山边小溪倒影映看之下,倒有些嗔怪的皱起了眉头。
所以当看到了久违的通衢大道时,布奴莎冲甘斐嘻嘻笑着吐了吐舌头,早从甘斐随身的包裹里翻出了那套色彩鲜艳的女裙,甘斐根本没在意,对自己闺女这样的举动也早就见怪不怪了,三天在山里的昼行夜宿已让他累得晕头转向,问了队里出过山的后生才知道,从这条通衢大道向东北直走下去二十余里,便可以走到一个名为广良的极为繁华的市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