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平平常常,几张竹桌竹椅整齐的置在室内四周,脚踩在竹排编成的地面上,便响起吱吱的声音,室内还有一扇小门,不知通往何处,也就在这扇小门侧边的竹桌上,放着一盏形制古朴的铜牛灯,便是这盏铜牛灯所发出的灯火之光,虽然微弱,可也足以照明了。铜牛灯旁一瓮一盏,却像是日常的饮食器皿,洽儿凑过去看了下,陶瓮里似乎还有些清水,而碗盏上却有一股刺鼻的怪味,和室内的那种怪味不同,这盏上的气味分明便是虫豸的恶臭之气。
洽儿皱了皱眉头,放下了碗盏,伸手去推那扇小门。
就在小门被推开的瞬间,一阵阴寒的风从门内拂来,而那股怪味也更浓了。好在这阵寒风并没有吹熄铜牛灯的灯火,而洽儿借着灯光,也看清了小门内的情形。
这是一排一排贴着墙的竹架,每一层竹架的空隔间都陈放着一排圆滚滚的东西,而室中空地则有一个像是炭火炉一样的物事,那股怪味正是从这物事中传来,洽儿嗅了几嗅,感觉像是烧腊和腥臭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洽儿正要去细看,眼角一带,却猛的一激灵,似乎这余光所见,有什么人正盯着她,灯火昏暗,室内着实看不太清,洽儿索性一转身,将小门旁竹桌上的铜牛灯一把提了过来。
铜牛灯沉甸甸的,灯草长时间的燃炽甚至令灯把儿都有些烫手,洽儿倒不是很在意,将铜牛灯凑近前番感觉有人盯视自己的方向。这一看之下,便是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直透脑门。
却原来那以为是盯着她看的,竟是一个完好的人头,那人头面目如生,双目圆睁,鼻歪口斜,像是在经受什么巨大的痛苦,这是一个约有三十多岁的男人。再往两旁一看,那竹架上一排排圆滚滚的东西竟然都是人头。
洽儿这一惊非同小可,若按常时,她一定扔下牛灯,吓得早就奔逃了出去,可偏偏此时那种大仇得报的感觉愈加强烈起来,洽儿心下一番争衡,终是那种感觉压过了恐惧,她没有离开,只是在用牛灯映照这些人头的时候,多少有些战战兢兢。
贴着墙沿四周的竹架大约有十个,每个竹架又都分为四层,每层摆放的人头却有七八个,除了最末的两个竹架只稀稀疏疏摆了两层,另八个竹架竟都摆满了人头,这般算下来,怕不是有两三百个人头?
洽儿一个个的照将过去,每个人头都保存得非常完好,从容貌上看,有老有少,却无一例外都是男人,面上的表情或惊诧莫名,或骇惧之极。当然,也有少数几个耷拉着眼帘,微张着嘴,若不是面上肌肉完好,便跟骷髅也似。
募的,灯光掠过一张狰狞的脸,洽儿怔了怔,提灯复照,霎时间,心头一股热流,那种引力般奇怪的热切感觉也终于豁然而解。
一把大胡子,一条横划过半脸的疤,不就是那个杀害母亲的恶徒么?只是这张脸上再没有那种残忍的狞笑,相反,目眦迸裂,阔口大张,分明带着一种深深的骇惧之意。
这个以杀人为乐的恶人,也品尝到了被杀的恐惧滋味了吗?洽儿的小嘴兴奋的抽搐了几下,一种解却怨仇的欢喜之情油然而生,泪水却忍不住潸潸而下。
娘亲,看见了吗?那个杀你害你的恶人已经死了!已经有人替我们报了仇了!洽儿默祷半晌,忽然觉得,这里并没有那么可怕,至少在这里看到了仇人的首级,这让她莫名的兴奋起来。
洽儿抹了抹眼旁因欢喜激动和追思徜徉而流下的泪水,牛灯再往后照去,没错,除了这个疤脸的恶人,还有三个屠戮本村的恶人首级也在这里,想必是几个人同时被杀,除了前番和义父见到的那个替妖怪来打探消息的恶人,其他的仇人,尽都死了。
洽儿正在动念,忽然身后传来咕嘎一声,急忙转身一瞧,赫然便见一个矮胖圆滚的身躯蹲踞在小门旁,小眼睛扑愣愣的闪着暗光,直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