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朋友,便是同道,乾师兄几时这般生分起来?快快有请,贫道上清宫扫榻以待。”
“内中……内中却有个血灵道妖气的妖精,才投了伏魔道来……”一想到无鳞,乾冲便不禁有些犹豫。
“我说怎么隐隐有股黑气在山门外流转,已然弃暗投明,何怪之有?一并请将来,我让师弟们不必阻碍留难便是,德霖!”德馨的语调陡然一朗,侧旁山松之间黄影一闪,立刻现出一个同样杏黄色道袍的道人来,白面黑须,立在山松枝头向德馨道人稽首:“今日正是德霖当值,师兄所唤何事?”
“山门外,乾门贵客相候,且直引往上清宫中,内中血灵妖气者无需称奇见怪,一并相请就是。”德馨执着甘斐,口中出声叮嘱,脚下却丝毫没停。
“早看他们多时了,领师兄法谕。”那个叫德霖的道人躬身应允,黄影又复一闪,身形早去,只留下方才站立的松枝枝头微微颤动。
乾冲知道这是天师教的轮值护山戍卫,龙虎山的防护举措一向是外松内紧,表面上看起来山明水秀,风光和煦,实则已暗布了蕴含伏魔之术的天罗地网,便是由这些轮值的护山戍卫操持。看来这位德霖道人正是今日护山戍卫的主事,也正因为此,乾冲才没有让仲林波和时寔、无鳞几个贸然进入。现下德馨晓谕诸卫,当再无可虑疏虞之处,乾冲心下更是一宽。
于是,乾冲在表达谢意之后,便在这条通往天师教上清宫的山路上,将甘斐此去屏涛城坞的种种过往择简摘要的叙述了出来,个别地方,甘斐忍不住做了些纠正和补充。
庄严洪亮的暮鼓声从观宇中悠悠传出,青砖铺就的梯阶层层贮叠,怕不有千百层,高阶之上,一派肃穆壮观的屋舍亭廊现在眼前,鳞次栉比,香烟缭绕,数十位杏黄色道袍的道人正鱼贯而出,在观门处排开,分明便是迎候的情形。
直到此时,乾冲的叙述才算大体告结,德馨忍不住又看了甘斐一眼,目光中满是钦佩激赏的神色:“伏魔道千年以往,有此大智大勇者,唯甘师兄一人也!如此雄奇之士,却遭此横劫,委实可慨可叹。不过总是留下有为之身,也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甘斐知道前一句是德馨在夸奖自己,正要逊谢,却被后一句话弄的有些迷糊,是说自己险境脱身,那便是大幸么?可言语中那所谓的不幸又是什么?那什么横劫可叹的,又是什么意思?是说我这身古怪伤势么?难道他不是马上替我救治?也没说救不转啊,那又为什么可慨可叹?
甘斐满腹疑问,德馨已经伸袖一肃:“已至上清宫前,诸位请。”此刻颜皓子也收起了翅膀,亦步亦趋的跟在甘斐身后,众人拾级而上,唯闻脚步落在石阶上整齐的橐橐轻响与观宇内那兀自雄浑回扬的暮鼓声相合一处,静肃虔诚之情油然而生。
梯台将尽,观门前一排道人中当先一个垂首先迎:“禀告师兄,七星坛设坛已毕,器物兼备,已可运用。”
“有劳德修师弟。”德馨微一颌首,那道人又转而向乾冲等人施礼:“天师教德修见过诸位乾门高士,贵友已至,便在内厢饮茶,且请同往相叙。”
一直候在山门外的仲林波和时寔无鳞竟然先到了,不用说,必是龙虎山腾云之术的神效了,乾冲还礼笑道:“多多谢过德修师兄。”
“乾师兄,你与几位师兄弟且往内厢和贵友先坐,我领甘师兄先去七星坛,即刻施法相救,不敢延误。”德馨也不拘虚礼,当即拉着甘斐径自往观中步去。
“德馨师兄厚意,乾冲铭感于衷。”对于德馨急于施救的行止,乾冲自然又是感激又是欣喜,对着德馨的背影长揖相谢。甘斐却没有什么激动的情怀,只是无可无不可的随着德馨共行,迈入观门的时候,还大有兴趣的抬头看了看,“上清宫”,三个鎏金溢彩的大字仿佛张牙舞爪的游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