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这短暂寂静的却是仲林波。他霍然站起身,从怀内掏出一块铜牌,直示于虞洺潇面前:“东阳郡司稽司马在此!虞洺潇!你欺诳士子,私匿人口,是何居心?”
司稽司马?甘斐在听到这仲林波这般一喊,再看铜牌上司稽二字和官家印信,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没错,这仲林波果然是另怀图谋所来,不过自己却想到了岔路上去,只道也是哪个伏魔同道中人的一次乔装改扮而入,却原来他是朝廷的司稽司马,司稽司马在各郡县中专司缉盗刑狱之责,敢情这屏涛城坞倒底还是引起了朝廷的察觉,派了这么个司稽司马前来一探究竟,可是他们又哪能知道,这屏涛城坞尽是修炼成精,法力高强的妖魔鬼怪,这又岂是人间官家所能对付得了的?
虞洺潇一个小小的错愕之后,也突然笑出声来:“嘻嘻,却原来……却原来清古先生是官府中人?对不住对不住,容我笑一会儿,先前全想岔了,我还以为你是……没事没事,虞某这便见过司稽司马大人。不知道虞某这里犯了什么王法,却怎么连司稽司马大人都惊动了?”
仲林波见虞洺潇笑的轻浮,神情中全无恭敬之意,心中暗恼,脸上却还威肃着不动声色,将铜制的印信又示了示:“虞洺潇,你诓骗了许多士子来,究竟所图为何?我奉东阳郡朱大人之命,假作卜筮名士,就为了看你这里的玄虚,说,你把那些士子送去了何处?”
这一年来,东阳郡内多有士子平白的失了踪迹,他们虽是寒门庶族,却也不是流民徙徒,这许久杳无音信,族中便有亲眷呈报了郡守,只说受人所邀,却再无信息相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东阳郡守朱杋也深感蹊跷,却又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此中或许隐含着什么重大图谋,而且多半还是和朝廷的北伐大计有着关系,这也是朱杋久居宦途的一种为官者的敏感,生恐这是鲜卑人或者氐人在南朝境内做的勾当,找寻这些南朝不得志的士子们为其所用,甚至从他们口中打探南朝的虚实详情,存了这个念头,朱杋便更不敢懈怠,和手下最精明了得的司稽司马仲林波商议此事。
仲林波年岁虽轻,却着实厉害,担任司稽司马这几年,也不知擒拿过多少为恶甚巨的大盗流寇,还是他有了主意,装作隐居于野的名流之士,并在整个东阳郡内大肆宣扬,且看是否能引人相邀,果不其然,一个自称是鄱阳郡屏涛城坞的使者慕名而来,交谈间,仲林波顿时听出,这屏涛城坞正是使那些士子失踪的始作俑者,当下慨然应允,便是来此详查备蠡。
几天暗自留意,仲林波看屏涛城坞这番气派,而这虞家又不是什么南朝久负盛名的名门望族,像这般奢靡豪阔若非背后有大势力支持绝不可能如此,因此更觉得多半会和胡人的朝廷有牵连瓜葛。
今天虞洺潇说的这些话,仲林波听的并不是很明白,可他也知道,虞洺潇对那个建康来的姓滕的士子以及自己都动了杀心,情势紧急之下,立即奋而起身,就盼用官府之威稍阻之,所以他又很快的虚言恫吓道:“虞城主,还请你从实说来。你这屏涛城四下,早有我东阳郡劲卒三千包围,只需我信令为号,他们便可一涌而入。”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虞洺潇一脸好整以暇的神色,疑惑既除,他现在便没把仲林波放在眼里。“你以为我请你们这些人间士子前来,是为了什么?你连我们究竟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你却还来查个什么?”
一连几句“什么”听的仲林波一头雾水,而飘入厅堂之中的黑气也像含有灵知一般,分成了三团,分别涌向了座上的甘斐、仲林波和时寔三人。
就在仲林波还在皱眉思忖的时候,黑气已经盘绕在他的眼前,仲林波猛一抬头,骇然发现,黑气中现出一张巨口獠牙的面孔,兜头向自己咬下。
这是什么?仲林波看的目瞪口呆,甚至忘记了躲避,鼻中似乎都能闻到了那巨口中传出的恶臭。
身影快速的一晃,正是甘斐弹身而起,先将仲林波重重向后一拽,躲过了巨口的吞噬,而后转向跃去,同时拔剑出鞘,手起剑落,对着时寔面前的黑气从上到下的一挥。
一股黑血飙出,黑气中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几片带着血迹的鳞甲从黑气中掉落,而那团黑气也在须臾间消散。
另两团黑气中倏的飞出两个人影,一身亮闪闪的鳞片之形,头大身小,嗬嗬的发出怪叫,径奔向当头的甘斐。
甘斐双手略显别扭的持着长剑,不闪不避,反而迎身向前,只一剑便砍下了第一个人的头颅,而在颈血喷出的一刹那,第二人已经扑到了甘斐的身上,正是抓准了甘斐挥剑,回护不灵的当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