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各处的杀伐声已经渐渐小了下来,从这个情况来看,必是在各处都已尽入掌握了,就只剩下这里——暴君独踞,众甲相向的内宫宫门之外。
池棠的手摸在了云龙剑柄之上,随时准备飞身而起,给那个暴君,那个现在还扬着狰狞笑意,一脸得色的独目暴君以准确而致命的一击。
“三哥,在这里候着小弟?”苻坚的声音响起,既不激昂,也不狠厉,倒像是家里兄弟的寻常闲话一般。
夜风吹起苻坚身后的鲜红色披风,猎猎有声,像是招展的旌旗。在看到苻坚出现的时候,所有在场对峙的部曲私兵都是垂首微微一躬,而魏峰率领的关中豪杰和池棠、薛漾则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小坚头,你终是来了。”苻生发出冷笑,又狠狠的饮了一口烈酒。
“三哥,杀戮太甚,残虐无道,生灵涂炭,民心鼎沸,再这样下去,先帝创下的基业可都要被断送了。三哥,小弟请三哥让玺禅位,国中另立明君,延祖宗社稷之祚。”
“明君?”苻生仰头一笑,语带讥讽,“‘东海大鱼化为龙,男便为王女为公,问在何所洛门东。’这首歌谣朕现在想起来了,原来说的是你。可叹朕不明底细,还以为说的是太师鱼遵呢,朕把鱼太师全族都杀了,倒放过了你!”
这首歌谣池棠也曾听王猛唱过,此刻一听苻生唱出便不禁看向了苻坚身边的王猛,王猛双目晶光烁烁,却在直视苻生。
“三哥,一味的诛杀忠良岂能保住社稷基业?若是三哥修仁政,明德行,这大秦国又哪里会有这些个对三哥不敬的谶谣?”苻坚的口气像是在规劝。
不等苻生说话,王猛却已经抢先说道:“还有首歌谣,陛下也听过吧。‘百里望空城,郁郁何青青。瞎儿不知法,仰不见天星。’陛下荒戾无道至此,还不知反躬自省,反下令拆除国中所有空城空宅,以禳此谶。劳民伤财之余亦复可叹可笑也!”
池棠又想起来了,怪道这暴君下令拆除国中所有空城空宅,以至于自己那天重回故地,却不得而入,却原来是这个歌谣的缘故。
王猛的转述之中,说了一个“瞎”字,这是苻生的大忌,他也不说话,独眼死死盯住了王猛,杀气大盛。
“三哥,你不从忠良之言,也还罢了,却怎么还招引妖魔,遍布宫中?国家神器若为妖魔所控,三哥岂能有善?况且,若让天下人知道,我大秦竟是由妖魔把持朝政,又叫我苻氏一族如何列于群雄之间?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苻生把目光又恶狠狠的投向苻坚:“朝中清平世界,何来妖魔之说?”
苻坚长叹:“三哥,你不会不知道你那位国师,还有那位宠姬,他们都是些什么怪物吧?其实在去岁长安刮起离奇狂风时,小弟就有这疑惑了。那时候风声大作,发屋拔树,宫门昼毕,天地昏昏。你只说是有贼,贼却怎么能作起这弥天大风的?光禄大夫强平大人只不过规劝几句,又言及天象为警,堪虞妖孽,便被你当场生生凿穿头顶。这不是急于灭口又是为了什么?还有,长安城外虎狼为群,不食六畜,只吃活人,你又不许朝廷派兵除兽救民,又是为了什么?广平王黄眉兄长,何以竟至……”
“够了!”苻生勃然作色,“神人庇佑大秦国,你一个黄口孺子又懂得什么!你想做这个天子,那就来试试,能不能从朕手里把王位夺走,说那么多废话作甚?来来来!不必旁人,便你与朕以一敌一,胜者便是大秦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