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在城头上跪下,拜了几拜。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简单和最奇怪的婚礼了,江上不时传来炮响,天色已暗,只能看到那一带明明灭灭。拜完了,申芷馨过来道:“司楚哥哥,恭喜你了。”
郑司楚其实也很喜欢自己,申芷馨哪会不知,她选择了宣鸣雷后,一直感觉对不住郑司楚,直到今天才算释然。只是想到郑司楚今日新婚,只怕也命尽此日,她眼中泪水又要淌下来。郑司楚道:“小芷,你也别太担心了。申公不愿离开,但你还是先避一避吧。”
只要战事平息,以邓沧澜和傅雁书的品德,肯定不会难为她的。申芷馨点了点头,郑司楚又走到傅雁容身边小声道:“阿容,你就去陪陪小芷吧。”他见傅雁容还要说什么,正色道:“你已是我妻,自当尊从为夫,不要再说了。”
傅雁容看着他,眼里已尽是泪水。她现在大概是立场最为微妙的人了,哪一边失败她都会痛心不已。听郑司楚这么说,她自是知道郑司楚不希望自己没于乱军,点了点头道:“好的。”又低低道:“司楚,你一定要回来。你若死了,我也不活。”
这句话虽然简单,却情致缠绵,郑司楚本想说何至于此,将来只望傅雁容能偶尔记住自己,但听她说自己若死了她也不活,心里一阵气苦,又有一丝甜蜜,忖道:“这样也好。”
看着申芷馨和傅雁容跟着几个亲兵下去,郑司楚有点茫然若失,可心里却又坚定了许多。以前他总会有种“为谁而战”的迷惘,虽然他出生在五羊城,可在北方呆得久,其实对北方更有归属感。自从母亲去世后,现在他才真正有种为了守护而战的决心。
邓帅,傅兄,想取我的性命,可没有那么容易。他大步走到申士图身边,小声道:“申公,您还是先下城吧。”
申士图的脸色极是苍白。虽然他极其虚弱,可方才的事他都听到了。女儿听了郑司楚的劝走了,他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见郑司楚也劝自己下城,他摇了摇头道:“我不下去,与城同在。”
郑司楚见申士图有必死之心,高声道:“申公大义,当永垂史册。末将为再造共和大业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说罢,向申士图身后的余成功行了个军礼道:“余帅,下将军郑司楚请命,暂统领第一舰队前去增援。”
余成功跟着申士图前来,他自己也知道败军之将,不足言勇,申士图也一直不再信任他,他已是心灰若死。郑司楚突然如此郑重地向自己请命,他不由一怔,说道:“权帅……”
郑司楚大声道:“胜败兵将之常,余帅今世名将,城头防御,请余帅一力主持。”
郑司楚也知道余成功对自己一直很排挤,年景顺站死后,他更是自己有怀恨之心。但余成功确实是有才干的名将,宣鸣雷不在,自己要暂时统领第一舰队出击,留守的最好人选无过于他了。余成功看着郑司楚,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忽然高声道:“权帅,愿你马到成功,凯旋而归。余成功在此,只消此身尚在,定保城池无虞。”
郑司楚又向他深施了一礼,看了看城头驻守的陆军。这支陆军是他这些日子苦心训练出来的,虽然还不能恢复到极盛时的旧观,但也称得上是支精兵。他高声道:“再造共和五羊军陆军士卒听令,大敌当前,正是男儿效命之时。若此战不力,我们身后的父老将遭涂炭。他们的性命都已掌握在你们手中。我要率第一舰队出击,从现在起,城头防务,一切听从余成功元帅指挥。”
他这样喊话,自然能听到的并不多,但自有人传了过去。只不过片刻,便听得北门城头附近的驻军高呼道:“权帅必胜!”这声音渐渐传过去,离城门远的驻军虽不知权帅说了些什么,但别人喊了,自也跟着喊,“权帅必胜”这四字倒是越传越远。
单靠我,是绝对胜不了的,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宣鸣雷的援军。如果铁甲舰真有他说得那么奇妙,也许还能挽狂澜于既倒,这个希望虽然很渺茫,可除此以外,郑司楚实在想不到另外的主意了。
唯有努力,踏出每一步。如果说刚才他还并没有多少信心,但此时的郑司楚直如脱胎换骨,再无顾虑。傅雁容终于成为了自己的妻子,这是母亲去世后他第一次由衷地感到高兴。他看了看天,天色已暗,没什么月,一轮圆月已升了起来。只是硝烟太浓了,月色虽明,烟尘却掩去了明月的光辉。
月亮,你看着吧,我会再次创造一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