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傅雁容的声音。郑司楚转过头,只见傅雁容站在房门口看着自己,眼中也不知是什么神色,既有点担心,又有点痛楚。傅雁容聪慧过人,隔壁嘀咕了半天,声音虽轻,她也听了个大概,见李继源要带他们出去,不问可知,便是要向大统制的使者下手了。她既不希望郑司楚失败,可郑司楚一旦成功,父母和哥哥一边却要陷入困境,她此时真个进退两准,心中也起伏不定。郑司楚看到她,心头也是一痛,走过去拉了拉的手,低声道:“阿容。”
“你……真要去么?”
郑司楚根本没和她说过,但见她已猜到了,也不再否认,点了点头道:“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傅雁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出声。她忽然转过身,冲进了房里,一把掩上门,泪水已不停地淌下来,只是想道:“使者……使者别是哥哥。”
傅雁书现在已是下将军,完全有资格担任大统制的使者。如果真的是傅雁书担任使者来和句罗王谈判,那这回她这两个最亲近的人就又要生死相搏,只能活下一个来。她实在无法承受这样的选择,躲进屋里,只是让泪水不停地流着,一时间倒觉得自己现在死了,可能反而更好点。
一到外面,李继源的马车转入一条僻静的巷子,他推开门道:“郑兄,就是这儿。”
这巷子里,停着一辆大车,车上满满的装着柴草。郑司楚道:“藏在哪儿?”
李继源一笑,将车后一捆柴草拿了下来,这却是用柴草扎成的一扇门,看上去一大车柴草,里面却全是空的。李继源道:“你们藏在里面,千万不要出声响,等进了鸿胪寺,我已安排下人手,由他来接应你们动手。”他停了停,又低声道:“此事我全然不知情,郑兄,这一点你要记住。事成后,从后墙翻出来,有人会在那边接应你们。”
李继源的话很明白,一旦事情不成功,他是不会再出头的,只会将他们全部灭口。郑司楚正色道:“多谢李兄。”
李继源看了看他,叹了口气,只是道:“祝你们成功。”
看着郑司楚替了那车夫赶车,李继源不由又深深叹了口气。本来南北两方使者火拼,和他并无关系,置身事外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最终他还是决定帮助郑司楚。说到底,一来是和郑司楚一见如故,二来,也是心底对大统制的不满积聚已久。现在事情已经做了,也再没有回头的可能。虽说他把这事做得极其严密,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郑司楚失败,帮助过郑司楚的事也会给自己带来极大麻烦,可是现在他也顾不得想太多了。
他们出发时,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到得鸿胪寺,天已渐渐黑了。刚到门口,便见有个人正在门口张望,一见他们过来,那人迎了上来,嘴里说着句罗话,凑近了,却压低声音道:“李将军的人。”
这人自是李继源设下的接应。李继源心思很是缜密,心想若是守门的来多嘴几句,郑司楚不懂句罗话,只怕会漏出破绽,因此干脆让这接应来门口等着。郑司楚点了点头,还没开口,那人已上了车,坐到他身边低声道:“进去。”
这人说得极轻,连躲在草堆里的包无忌他们也听不到。这人领着他们进了鸿胪寺,七拐八拐,到了后院的柴草房,这才小声道:“郑将军,那些人住在左手厢房处,门前挂着牌的都是,共九间。”
郑司楚点了点头道:“多谢。”他下了车,将柴草堆打开,包无忌和几个士兵跳了出来,那人又将柴草车掩好,牵着马道:“郑将军,再过片刻,巡逻的人都会去厨房吃饭,你们听到有人走过,便是下手之时。不过,一旦声张,他们马上就会回来。”
郑司楚又点了点头。这人看了看他们,没再说什么,转身也走了出去。鸿胪寺运些柴草进来,自然不会让人生疑。他看了看包无忌,只见包无忌手按在腰刀上,也不说话。
虽然已下了决定,但现在真的要来杀人,郑司楚心中还是有点犹豫。他从来不曾做过刺杀之事,不知怎么,想到了自己的生父。这个真正的父亲,曾经名震天下,被称为天下第一名将,他会去刺杀什么人么?只是郑司楚却不知道,他的生身之父也有过一次走投无路之下要去刺杀旁人,而且也一样是躲在一辆柴草车里混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