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司楚拿好了信,向李继源的军营走去。一到营门口,两个门丁见有个仆佣过来,举枪挡住,喝了一声。郑司楚虽然听不懂,但也知定是让自己站住的意思。他从怀里掏出那封信,嘴里啊啊了两声,心想这两个士兵别不识中原字,不然就麻烦了。幸好门丁本来就是要传话的,这两人都识中原文字,见信上写着是李继源将军亲启,都吓了一跳,心想这仆佣居然是给李将军传信,那倒不可怠慢。又嘀咕了几句,郑司楚张了张嘴,指了指,意思是自己是个哑巴,一定要交到李继源手上。一个门丁说了一句,领着他走进军营。
这已是郑司楚第二次来了。他一进军营,在操场上便见那东海三蛟领着士兵操练。只是东海三蛟也根本认不出这个跟着门丁进来的仆佣居然就是昨天以枪术折服李继源的郑司楚,自然理都不理。到了李继源的营房,那士兵说了两句,门“呀”一声开了,李继源走了出来,门丁指了指郑司楚,李继源脸上微微一变,定然猜到是郑司楚的回信,说道:“让他进来。”
郑司楚走了进去,李继源用句罗话道:“把信给我吧。”但见这仆佣反而将信往怀里一塞,掩上了门,他不由一怔,正待喝斥,郑司楚已道:“李兄,是我。”
这回李继源的脸上也尽是惊愕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仆佣居然会是郑司楚。张了张嘴,低声道:“郑兄,真是你?”
“是我。”
郑司楚已向他深深一礼,说道:“李兄,多谢你来报信示警。”
李继源暗暗叫苦。他到底是句罗副将军的身份,话也不能说得太明,只是见郑司楚死到临头,心中终是不忍,这才写封言语含糊的信去提醒他一句,希望郑司楚早点带着人扬帆离去,他也不会留难,没想到现在郑司楚居然易了容来见自己,而且说得这么明白。他却不知郑司楚跟了郑昭那么多年,耳濡目染,最擅长的就是察颜观色。李继源既然有不忍之心,他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挑明了,正是当初他逼宣鸣雷救自己一家的故技。
郑司楚见自己一挑明,李继源脸色便很不自在,心知自己所料不错,正击中了李继源心中的弱点,更是深深一礼道:“李兄,我一身事小,还有这许多兄弟,都是李兄一点慈心所救,再造之德,实难报答。”
郑司楚说得越客气,李继源更觉得不安。自己只是提醒了一句,郑司楚却说成了全是自己救的,一张脸都涨红了,道:“岂敢岂敢。”
郑司楚一听他说“岂敢”,心想成了,现在李继源想赖掉这救命之恩也不成,他只能做到底了,便道:“只是,李兄,贵国大王是听信大统制使臣之言,要取我等性命了吧?”
李继源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虽然作为句罗副将军,当奉句罗王号令,应该立刻矢口否认,但他向来不说谎话,而且郑司楚单刀直入,突如其来,他想说谎都不成,结结巴巴地道:“你……郑兄……你知道了?”
郑司楚暗暗叹息,心道:李兄,你真是个老实人。句罗人都很实诚,李继源家世极好,少年得志,也没必要说谎逢迎别人,更没有说谎的习惯。虽然他比郑司楚要大几岁,在人情世故上却比郑司楚差了许多。郑司楚苦笑了一下道:“我只是顺口猜的。我此番前来,大王昨天不给我答复,我便觉得有点不对,再将我等安排在金刚院而不是鸿胪寺,那就说明鸿胪寺已经有了另外一批不能与我们照面的人了。而李兄你好意提醒我,显然我已死到临头,那么就定是大统制的使臣已说动了大王,大王准备要灭了我们了。”
李继源更是有点怔怔,心想这人得享大名,果然是一时俊彦,这等人物若是死在句罗,实在太可惜了。他小声道:“郑兄,你真是了不起。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大王并不想担上杀害再造共和联盟使臣之名,所以动手的会是大统制的使臣。”
这一点郑司楚其实也已料到,他故意这么说,只是为了试探李继源口风。听得李继源嘴里说出,他暗暗叹息,对李继源也多了几分敬重。如果李继源顺杆爬,说这是句罗王之意,他也没办法,这样一推脱,自己也毫无办法。但李继源一下就承认了,可见他已经真的要救自己一行人。他又深深一礼道:“原来如此,多谢李兄。”
李继源说出了口,才觉得心里舒服了点。当昨晚句罗王紧急召他前去议事,说已决定投向中原北方,李继源一晚上没有合眼。和郑司楚虽是初见,却让他大有惺惺相惜之感,一直想着该怎么救他一命。见郑司楚又行了个大礼,他还了一礼,叹道:“郑兄,先不要谢我,此事我实不能涉及过深,请你原谅。郑兄,你还是带着人快走吧,我即刻命人给你补充给养。”
郑司楚道:“李兄,依你之见,大统制可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