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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接下来,就是仿照西方惯例,由一名美少女象征性地在船头砸了个香槟酒瓶,庆祝战舰胜利竣工……当巨大的战舰缓缓下水的时候,所有的围观民众都在拼命鼓掌,并且时不时地扭头望向不远处的一长溜棚子,贪婪地闻着从那边飘出的食物香味,让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被填饱过的肚肠,愈来愈激烈地蠕动起来。

——没错,他们都是被政府许诺的,下水仪式过后的免费午餐给勾引来的……

……

虽然纪伊号战列舰已经下水,但谈兴正浓的海军大臣栗田健男,却还在滔滔不绝地对着麦克风训话,讲着各式各样或通顺或不通顺的大道理,“……诸位,当前国家的局势确实是很困难,敌人很强大,国内的叛徒也很多,帝都和许多大城市都陷落了,诸位目前的生活恐怕也很困难。但是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要命中尚有一息存在,我们就要继续战斗下去!至少也要实现尊王攘夷,将美英鬼畜赶出我们的国土……就国际形势而言,跟开战之时相比,我国的局面反而是更好了。俄国和中国不再是敌人,甚至能够给我军提供大量的资源,陆军也从中国战场的泥潭之中拔出了脚,可以投放到更有意义的战场上去。诸位!请不要忘记日本男子应该有的大和魂!须知日本是神州,在保卫日本的战斗之中,八百万神灵必定会保佑我们的……”

虽然这些话不能说是错的,但栗田健男的演说水平实在是不怎么样,跟演说大师希特勒完全无法相比,只是听着就让人想要打瞌睡。而且,对于那些终日辛苦劳作依然难得温饱,脑袋里只有今天还要坚持多久才能下班,或者粮食配给本上还剩下多少配额的穷泥腿子来说,这些大道理远远比不上一个饭团更诱人。

更要命的是,海军大臣栗田健男阁下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在台上得意洋洋地讲个不停。

——由于栗田健男的训话滔滔不绝地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日上中天都不见结束,于是就在这位海军大臣看不到的地方,越来越多的老弱妇孺开始因为低血糖而接连倒下——极端匮乏的战时生活,让眼下的很多日本市民都因为慢性饥饿而营养失调,身体处于严重的亚健康状态。而今天出来看战列舰下水仪式的时候,所有市民都是打着中午免费大吃一顿的计划,基本都没吃早饭……结果现在就渐渐熬不住了。

“……妈妈,还没完吗?我好饿啊!什么时候才可以去吃大餐呢?”挤挤挨挨的人群之中,一个穿着和服的娇小萝莉伸手轻轻拉了拉母亲的衣角,用她那略显稚嫩的声音娇嗔道。

和煦的春日阳光下,可以看出她身上的和服虽然算不上豪华绚丽,但也装饰着各种精细的花纹和图案,做工和料子也不算差,不过衣服的尺寸相对于小小年纪的她来说,还是显得太大了。而且因为反复清洗而开始脱色,显得有些发白发旧,还有一些破损缝补的痕迹,应该是她母亲或者其他长辈留下来的衣服吧?

“……抱歉哟!铃子酱,妈妈也没办法,再忍一忍吧!很快就有很多的好东西可以吃了……”

和服萝莉秋山铃子的母亲,一位名叫秋山美奈子的年轻少妇,叹息着摸了摸手提袋,想要找点什么吃的给女儿填填肚子,可惜却一无所获,最后只得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如是安慰说。

——秋山美奈子,看上去约摸二十多岁的模样,跟旁边眼巴巴盼着开饭的很多女人差不多,穿着一身藏青底色碎白花的窄袖和服,腰系蓝色棉布围裙,下身穿着裙裤,双肩上斜系着揽袖带,一副貌似下层劳动妇女的打扮。只有一条漂亮的金银花色腰带和几件精美的头饰,才隐隐露出她的特殊身份:一名艺伎。

作为日本帝国的海军重镇,吴港镇守府本身的规模就相当于一座中型城市,无数人居住在这里,依靠给海军提供各种服务为生——其中自然也包括不少风月街的妓女。

在军国主义时代的日本,海军官兵不仅地位尊崇,而且收入相对优渥,消费能力旺盛。同时在日本的历史上,很早就有武土喜爱妓女的传统。所以,吴港镇守府四周的街町里,一向是繁荣娼盛,各种档次的风月场所遍地开花。不少妓女往往已经在吴港这里做了好几代人的皮肉生意……

——无论在哪个时代的日本,都有许多女性为了生计而不得不沦落烟花,用娇嫩的身体来赚取让自己活下来所需的金钱……然后,由于日本讲究世袭的习俗,很多妓女的女儿,在母亲人老珠黄后,甚至会穿上母亲的漂亮衣服,继承母亲的工作和客人,就像其他传统手艺一样,一代一代女承母业地沿袭下去……

秋山美奈子就是吴港镇守府一个艺伎世家的传人,能歌善舞,习文熟墨,收入不低。相对而言,她算是妓女中比较高雅的一类,至少优越于酒吧间的女招待。在日本,这也并非什么不光彩的职业。

这个职业让她和她跟某位恩客生下的女儿铃子,即使在战争时期的匮乏环境之中,依然能够过上相对宽裕的生活。当广岛市民已经在用野菜和大豆充饥之时,她和她的女儿却还能勉强吃得上米饭。由于秋山美奈子的一些熟客都是军官,而海军在南洋还有不少刮地皮的路子,所以每次来光顾的时候还给她拿点儿吃的东西,比如烧酒、咸鱼、年糕、砂糖和罐头之类,甚至让秋山母女因此遭到了其他街坊妇女的嫉妒和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