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伪造货币的买卖实在是利润丰厚,随着明国铜钱源源不断的大肆涌入日本市场,仅仅半年黄大帅和长州藩就分别从这笔买卖中获得了一百万两白银的纯利——“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地利益。”这句至理名言再次显示出了它的正确性,大量的收益使得原本三心二意的毛利家变得死心塌地起来。此外,为了在日本培养“自己人”,黄大帅还和长州藩签订了一份秘密条约,条约里规定:长州藩内凡是涉及到与黄石方面有关的人事变动,应该事先征求黄石的同意,从而保证守随信吉能够一直盘踞在长州藩的高层。
从此,作为“明国”方面的在日代理人,一年前还只是个足轻组头的守随信吉,从此就是响当当的长州藩宿老了,还借助假钱贸易,控制着毛利家足足七成的财政收入,并全权负责对明国的贸易工作,很快就威望日隆……接下来,为了给守随信吉宿老大人造势,在训练长州新军的时候,黄石大帅还不惜重金为守随信吉做了几套全身蜡像,又把守随宿老的画像贴满了日本官兵的宿舍,让他们无论是吃饭还是操练,都能看到守随信吉那庄严的姿态和深邃的目光,并且反复教导他们:“……从应仁之乱到现在,日本正值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为了天皇、为了长州藩,每一个有志气的日本人都应该学习宿老大人的眼光和胸襟!”
除此之外,黄石也押上了他的名声,对守随信吉这位日本青年才俊予以极为高度的评价:“……守随大人是日本三千年以来最伟大地政治家、军事家和外交家,这样的人物即使在我华夏也是不多见的,他是日本大和民族活着的民族英雄!能与高瞻远瞩、人格伟大的守随大人共事,我黄石深感荣幸。”
如此耳濡目染之下,那些长州新军的官兵,在归国后大多都成了守随信吉的狂热崇拜者,一旦跟别人谈起自己在明国经历过的往事,往往会满怀感情地叹息道:“……汉人虽然骄傲自大,但他们都发自内心地敬仰守随大人,每次议论到他的时候都会充满敬意地称呼上一声‘宿老大人’或是‘守随宿老’!”
待到宽永三年春,长州藩击破幕府军,杀得德川家光屁滚尿流、落荒而逃之后,作为著名的外交家、军事家、改革家和引领时代潮流的先驱者,守随信吉已经成了全日本的明星偶像级人物,被誉为胜过昔年“战国名军师”竹中半兵卫、黑田官兵卫的顶级传奇智者,连幕府将军都在叹息为何没能得到这样的贤臣!
虽然又过了几个月之后,随着明朝的天启皇帝驾崩,黄石在福建一度失势,给日本盟友提供的支持力度也大不如前。但此时的守随信吉早已在长州藩内羽翼丰满,而且声望高到了谁都不敢随便打压的程度,加上他本人一直谨小慎微,所以守随信吉只是稍微放弃了一部分藩内权柄,就顺利熬过了那一段艰难时光。
再接下来,随着海南岛临高穿越者元老院势力的崛起,守随信吉的权位再一次得到了巩固——作为一个聪明人,守随信吉一直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力量来源是什么,始终坚持着对幕府强硬、对“明国”(其实是对黄石大帅和海南岛“澳洲人”穿越者集团)联盟的立场,大力推动长州藩跟黄石将军的全面友好合作,无论是对日倾销工业品,输出红铜和白银,联手征伐萨摩藩等事,都一直配合得不错,顺便也把自己见不得光的“日奸”黑幕,一直完美地隐藏在扶助毛利家东征倒幕,与德川氏争夺天下的宏伟蓝图之下……
……
总之,按照守随信吉的盘算,如今乱世的风声已经掀起,而毛利家跟德川家之间争霸日本的宏大战争,恐怕要耗费一代人到两代人的时间才能打得完,期间或许还会涌现出别的枭雄,需要毛利家用心对付……所以,在自己的这一辈子,长州藩肯定离不开明国外援的支持,自己的“宿老”之位也可以安然无忧。
另一方面,守随信吉在确保自己的家老职位以后,也没有什么更多的非分之想——首先,无论他的名望再怎么卓著,守随信吉在长州都是一个空降下来的“外来户”,长州藩士虽然对他十分崇拜和恭敬,但却是把他当成客卿来看待的,若要当主公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其次,以日本注重血缘和家世的传统,没有名分的下克上是会身败名裂的。最后,作为一名粗通文史的“知识分子”,他也知道王莽篡汉之后的下场。所以,守随信吉认为在毛利家赢得天下之后,自己若是能够取得昔日细川家的管领职位,就该心满意足了。
然而,就在守随信吉如此啜饮着杯中的美酒,畅想着未来的辉煌人生之时,却被一声突兀的叫喊给打断了思路——有些不悦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貌似半醒半醉的外地武士,不知何时靠在了临海的玻璃窗前,指着外面的濑户内海,口齿不清地高声喊道,“……船!船!快来看啊!有船来了!”
室内众人闻言,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是哄然大笑,“……哈哈哈哈!这濑户内海之上,哪一天不是船来船往?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难道你是信浓还是甲斐的山猴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船啊”
但那位发出喊声的武士,却还在语无伦次地辩解说,“……不对,这船好大!真的!很大很大……”
“……很大的船?莫非是荷兰商船过来做生意?还是黄石将军的舰队又来了?”
一位长州藩士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摆脱几个艺妓的纠缠,也跟着凑过去一看,当即就愣住了“……诶?这几艘船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对劲……守随大人!黄石将军那边有这样的船吗?”
但此时的守随信吉并没有回到,因为他同样已经注意到了海平面上那些朦胧船影的异状,也不顾外面寒风凛冽,就猛地起身推开玻璃窗,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具望远镜,顶着飘落的雪花,探身朝外面望去。
目镜里显示的情形,当即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在濑户内海的墨色浊浪之中,三艘巍峨如山的蓝灰色巨舰,正在如烈马般犁开万顷波涛,其体型之大,使得沿途的日本商船与之相比简直犹如舢板一般。而且,这三艘巨舰远远望去虽然既无风帆,也无排桨,却硬是能够飞速向着西方疾驰,简直比明国的赛龙舟还快……似乎是想要通过马关海峡(关门海峡的旧称),离开狭小的濑户内海,驶入海峡外面的广阔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