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不管也不顾,只一味向大门跑去,孟钦和的卫戎、洋楼的佣人都在注视她。也是,一个有了身孕的女人,此刻却仓皇像疯子一样。
好在并没有人阻拦她。
连徐婉自己都没有想到,她居然就这样跑出来了,跑出了这座困了她两年,她甚至有些不舍的围城。
外头下着小雨,徐婉没有伞,雨线飘过来,她的旗袍被淋湿变成极暗的绿。洋楼中佩芳觉得不对劲,已经下楼来,“姑娘,您到底怎么了?二少还在楼上呢?”
往回退一步便可重新回到屋檐下避雨,徐婉咬了咬牙,一个人跑进愈来愈大的雨中。
“姑娘,姑娘,快回来!您大着肚子这是要去哪呀?”佩芳仍在喊着。
还有人在劝佩芳,“二少都不管,您管她做什么,要是您因此得罪了杨小姐,这值得吗?”
雨势越来越大,像是从天上浇下来的,她使出浑身的力气往前跑着,身后佩芳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完全消失,并没有来找她。
只是徐婉这个时候才发现,她原以为离开孟钦和她便自由了,可真的跑出来了,她连自己要去哪都不知道。
除了那座熟悉的洋楼,她甚至想不到其他容身的地方,徐婉虽然有一个弟弟,但是还在念预科,学校她现在这副样子怎么去学校?
在雨中站了好一会,徐婉记起来从前在老城租过一间房子,她以前和弟弟徐子仁一起住在那,她跟了孟钦和后,又给弟弟徐子仁续了三年租,那时徐子仁嫌老城那处公寓太破,住了两天就搬出来了,还没有退租金,甚至连东西都没有搬走。
当徐婉重新回到那栋老房子楼下时,浑身已经湿透了,头发一股一股的贴在脸颊上,狼狈极了。
这栋房子位于旧城区,因为房价低廉,在这租房的人多是捉襟见肘的,多的是拖家带口来城里做工的人,和来坤州避难穷到专拣别人抽剩烟头的白俄人。
徐婉这一身泛着光的柔软锦缎和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正在准备晚饭的妇人和满脸泥的孩子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徐婉,大家都不知道这位看起来有了身孕的阔太太来这里做什么?
最后还是从前的房东太太认出了徐婉,她之前就听徐子仁提过,她姐姐现在攀上了高枝,是司令府二少孟钦和的女人。
因此房东太太一开始认出徐婉时是客气的,热情地说了一大堆客套话,还请徐婉去她家里避雨。然而当徐婉说出她想住回从前那间租金还没到期的房子时,房东立即变了脸色。
乱世里的人生原本就是飘零的,起起落落早就见惯不惯,何况是一个女人的命运。老辣的房东太太马上意识到当初突然阔绰的小舞女已经被人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