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人被安排到了一个单独车厢内。迪妮莎看起来似乎很高兴,杰罗却一直愁眉苦脸。大概是看到杰罗这个样子,枯叶团长在离开前对他做出了熟悉的手势。
其余指头蜷曲,只竖起两只手的大拇指。这是在给自己打气吗?杰罗将眉毛皱得更紧了。
——之前说“发展的还好”的到底是哪个傻瓜啊?
熄了提灯,车厢内只剩窗外照入的几缕月光。
堆在一角的杂物有股谷粒的气味,搭在身上的被褥有被阳光熏烤的气息,身旁依偎着的少女,有青涩橘子的香气。
安静的车厢内,两人的呼吸清晰可闻。杰罗僵直身子靠在车厢壁,迪妮莎如使坏一般向他怀中钻。
无奈杰罗的身上实在没啥肉,少女的动作总是硌得他肋骨疼,实在忍受不了,杰罗压低声音说道:
“从刚才开始,你在干嘛啊?”
迪妮莎从杰罗胸膛的位置抬起头,红色的眸子在暗淡的光线中显得无比神秘。
“如果是爱丽莎的话,大概是靠在这个位置吧?”
这家伙是在测量什么吗?杰罗叹了口气。
“爱丽莎的身高,应该还要再往下一点。”
“这样啊,”迪妮莎埋下头,狠狠的撞在杰罗的胸口,“那就是这个位置了。”
杰罗忍痛的闷哼出声:“所以说,你到底想干嘛啊?”
少女没有抬头,如莉莉一贯的样子,趴在杰罗的身上,呢哝的发出声音。
“感觉怎么样?”
杰罗一时不知道她在问什么,只能沉默。
过了一会儿,没听到回答的金发少女继续发出声音,如猫咪在感到舒服时的喉咙颤动,少女的声音也隔着杰罗的胸腔,将轻微的颤动传到全身。
“有没有抱着爱丽莎的感觉?”
声音随着身体的颤动消逝,淹没在黑色的夜里,就同恍惚间的一个惊梦。
同样是没有回答,也同样没有人期待过回答,迪妮莎继续问道:
“杰罗团长,想要和我的妹妹结婚吗?”
想吗?
说没想过是不可能的吧?但杰罗自己也知道这是最不可能的结果——从自己带上面具,准备成为舞台上的小丑时,这个可能便被自己抹消。
“我的父亲,”迪妮莎用鼻子哼笑出来,“金狮公爵在以前就和我们说过,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职责,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这个职责。我从来不认同这个说法,但我那个妹妹不一样。同样的,”她停了停,语气轻柔的说道,“你也不一样。”
“你和爱丽莎是同一类人,都会为了一个理想化的目的舍弃自己,”迪妮莎声音越来越轻,就像这只是自言自语,“但我是个自私鬼,只会做自己喜欢的事,就算会伤害到其他人,就算违背了本该背负的职责”
“果然,我们差得太远了。”大小姐自顾自的轻笑起来,短暂的笑声让车厢仿佛明亮几分。借着这份光亮,杰罗看到大小姐偏过了头,从下往上的望着自己。“就算我想成为爱丽莎也成不了吧?”
这是毫无疑问的,爱丽莎和迪妮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少女。除了在刚接触时,迪妮莎会让杰罗有不自主的联想,在那之后,提起迪妮莎,杰罗脑中只会想起那个自信满满,却也不怀好意的骄傲少女。
只是闭上眼,属于迪妮莎的记忆便清晰的浮上脑海,那样的迪妮莎,似乎是五光十色——是在码头飘舞出匕首的白色寒芒,是赌桌边面红耳赤解着衣扣的茜色霞光,是海滩边敞开双臂向海潮倾倒的金色夕阳,是旅馆中只围了浴巾的温暖鹅黄这些记忆,和属于爱丽莎的记忆毫不相同,却也同等重要。
正因如此,杰罗不打算回答迪妮莎的提问,他终于意识到,对方在这时真正想向自己倾诉的是什么——也在此同时,杰罗察觉到了,迪妮莎独自隐藏起来的孤单。
为什么要绕远路,为什么不直接将想要说的话说出口——这不是聪明人展现聪明的方式,这只是那些脆弱的人想要被信任,想要不被质疑所伤害的自我保护。
这样看来,姐姐赶妹妹还差得远——比起坚强勇敢的爱丽莎,迪妮莎实在脆弱得多。
但无关这些,杰罗已经做出了选择。
“迪妮莎小姐,至少今晚,我愿意成为你的守护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