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罢时已是星子漫天,月色式微朦胧,各家的侍卫小厮提着灯笼候在马车前等主子上车。
孟氏、秦氏与燕王妃告别,蔺长星与谢辰站在一旁的夜幕里,影子各朝两方延长出去。
他们谁也没有看彼此,余光中却尽是彼此。
回到府中,四下无人,谢辰才将袖中藏了一天的信封拿出来。
拆到一半时停下来,须臾之间,想到今日在平宁宫与太后的对话,也想到了太后的眉眼。
她仿佛再也没力气似的,垂下雪白的脖颈,呆坐良久,将信塞到了枕头底下。
宽衣后,水淋在身上,她别无他念,反复地猜他信里会说些什么。
她不敢拆开,她仿佛看得见那是个巨大的陷阱,上面花团锦簇,底下是无尽的折磨。
等沐浴净去疲倦之后,谢辰逐渐想通了,她看与不看,信都在那里,未拆封的信更易使人沉溺其中,不如看了。
不会是她不愿听的前尘往事,他答应过她,不再提南州。这才几日,岂会自讨没趣。
于是谢辰坐回床边继续看。
这次一鼓作气,直接拆开拿出信纸,在灯火下照了来看。
墨迹干净,并非长篇大论,纸上只有言简意赅的两行字,“广云台中有女如云,皆匪我思存。屋内空空,身心如初。”
这信没头没尾,没说“匪我思存”后的“所思”是谁,亦没说为何要“身心如初”,更没提写这信的缘由。
他好像只是把实情写下来,而字里行间的虔诚与诱惑却明明白白。
他咬定了,她明白他的意思。
谢辰先是愣神,回味过来才有恼意,指尖不自觉地用力,捏皱纸的边缘。
他是堂堂王府世子,想怎样便怎样,做什么要跟自己解释。她知道实情,与不知道又有何区别。
谢辰恹恹地想,蔺长星这个人委实讨厌,也会磨人。
他将她心里对他那本就不坚的揣测摧毁了。他明白直了地告诉她,他日子孤闷,洁身自好,身旁没有过他人。
谢辰将信纸放回信封中,锁进了装红绳和玉镯的盒子里。落上锁后,她愈发清醒地意识到这封信不该有任何意义。
他虽不喜欢,也会往广云台那种地方钻;房里如今是空的,燕王妃却不会一直寡着他,多少女子挤破头想嫁进王府。
一切只是时日长短的问题。
她还没有傻到为这一封信去高兴,她也没什么好高兴。
蔺长星的一切,不该牵动她的心绪,她该停步了。
在谢辰收过信没有任何回音,蔺长星终日在家琢磨谢辰的心意时,宴京的旱情越来越严重。
皇帝将祈雨寄托在尚未回京的国师身上,满城便日夜期盼国师早日回京,如今的酷暑一日热过一日,街上的生意惨淡不少,民生何其艰苦。